張維中／日本手搖飲進化論

▋珍奶成為了「思鄉」的最大公約數

我和手搖飲的關係有點特別。身為台灣人的我，會開始喝起台灣的手搖飲，其實是十七年前，當我離開台灣以後的事。

過去住在台灣時，平常習慣喝白開水與熱茶，冰飲和加了糖的手搖飲，幾乎不太存在於我的日常裡。2008年搬來東京，這城市與台灣相關的飲食能見度還非常低。那時候的東京，真的還滿有「異鄉」之感。我一個人在異鄉摸索新生活，對於台灣的情感，在與家鄉拉開距離以後，反而開始親近。本來對手搖飲沒什麼興趣，因為在陌生的城市結識了陌生人，有些是台灣人，有些是「哈台」的日本人，「珍奶」（珍珠奶茶）成為了我們「思鄉」的最大公約數，於是，生活在日本的我，才開始喝起了手搖飲。

如今，台灣飲食在日本的數量已不可同日而語。走在東京的鬧區，經常能見到手搖飲店家，每次看到手拿透明塑膠杯，吸管插在杯蓋上的年輕人，都覺得那畫面很親切。日本和台灣的距離，因為一杯手搖飲，一秒穿越彼此。

▋日本人爭相追捧的時尚飲品

回顧歷史，珍奶在日本的流行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次是在1990年代初期，當時以白色小顆粒的珍珠搭配椰奶的甜品形式出現，然而這股風潮並未持續太久。第二次浪潮約在2008年，台灣的珍奶引入日本，這次以粗吸管直接吸食珍珠的方式，讓日本人耳目一新。

真正讓珍奶在日本大放異彩的是第三次浪潮──2013年前後，台灣春水堂在東京代官山開設了海外首家分店，正式將這股風潮帶入日本主流市場。隨後，其他台灣品牌如貢茶Gong Cha、THE ALLEY 鹿角巷、50嵐的日本版KOI Thé、COMEBUY，以及後來的珍煮丹、萬波、幸福堂等相繼進駐。特別是在疫情前兩年達到高峰，珍奶成為日本年輕人爭相追捧的時尚飲品，隨處可見排隊購買的景象。連便利商店和速食店也紛紛推出自家的珍奶飲品，市場競爭激烈。

日本人對珍奶的接受度，除了因其獨特的口感外，視覺上的吸引力也是關鍵因素。在「可愛經濟」的推波助瀾下，消費者在Instagram等社交媒體上貼文，樂於分享飲品的可愛美照，進一步推動流行。此外，外送app的普及也壯大了市場。根據日本外送平台「出前館」的數據，2019年上半年，珍珠奶茶的外送訂單量較前一年同期增長了約三十八倍，顯示當年其受歡迎程度。

雖然現在珍奶熱潮銳減，不過當日本人說起珍珠奶茶時，就能連結到「台灣」的印象已根深柢固。台灣的手搖杯在日本不只是一杯飲料，而是文化混血與飲食習慣的交流縮影。在地化之後的珍奶，有時喝起來和原鄉的味道略有差異，甚至出現新口感，那也正好提醒我，所謂的「台灣味」從來不是固定不變的配方。當手搖杯在異地搖起，搖出的是文化的共鳴與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