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不只吃粽子！歐麗娟帶你看見屈原的靈魂與悲壯

（內容／歐麗娟，編輯撰稿／一刻鯨選）

屈原他生於西元前343年，死於西元前299年，只活了44歲。

他是楚懷王時代的貴族，擔任過楚國的「左徒」，也是「三閭大夫」。這是怎麼樣的官呢？有學者就認為，他的職務大多和宗教儀式有關，大概類似於漢代的太常。而漢代的太常是主管祭祀的事情。

那麼，屈原的人格是如何高貴呢？要進一步瞭解屈原這個人，以及他的內心世界，我們就要去讀一讀〈離騷〉了。

〈離騷〉是屈原帶有自傳性質的長篇抒情詩。

關於「離騷」這個詩題的名稱，司馬遷的《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說：「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意思是他悲憤國王的聽覺遲鈍了，以致「讒諂之蔽明也」，讓讒言諂媚的人遮蔽了光明，「邪曲之害公也」，也讓邪惡扭曲的事物陷害了公道，導致「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這裡說明了〈離騷〉的創作動機。〈離騷〉的「離」，相當於罹患、罹難的「罹」，是「遭受到」的意思；〈離騷〉的「騷」則是憂愁、憂患的意思，所以這篇詩歌名為「離騷」，清楚說明了屈原的寫作動力，是要抒發他遭受到憂患的悲哀，這就是所謂的「發憤以抒情」。

在〈離騷〉中，屈原自述出生高貴，有高潔理想，不願意同流合汙。他說：「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意思是說，他就像一隻巨大的猛禽，翱翔在廣闊的天空上，獨來獨往，無法混在一般的鳥群裡面，而這是前世就與生俱來的天賦性格。這一隻眼神銳利，只肯振翅在蒼天翱翔的猛禽，卻不幸要落到人間，面對人性的自私、世間的混亂。但是屈原他不怕孤獨，也不怕失敗，在滿地荒蕪、風雨如晦的世界裡仍然奮鬥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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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騷〉裡面有兩句話，總是讓人一讀就勇氣倍增。

第一句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他說，道路是那麼地漫長，遠到天邊，但我不但要堅定地上路，還要上下追尋，上天入地、上窮碧落下黃泉，到處去探索、去追求真理！

另外一句是：「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意思是，只要我的心認為是好的、是對的，雖然會面對九死般的痛苦，也依然不會後悔！而你可知道，「九死」是代表多大的痛苦和折磨？但屈原卻仍然堅持理想，從不退縮或改變。原來，這顆純淨的心，就會帶給他無比的力量，去承擔巨大的苦難，去堅持美善的、正確的事物。這麼說來，心靈就是決定自己成為什麼樣的人的關鍵！

於是，屈原一方面孜孜不倦地奮鬥，生怕浪費了大好人生。同時他也呼籲大家一起奮鬥。

我們先看屈原自己是如何奮鬥的。〈離騷〉裡面說：「汩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汩」是形容水流很快的樣子，屈原看到水流這麼快速，讓人追趕不上，於是總害怕努力不夠，恐懼時間有限。歲月並不等待人的，他清楚看到：「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日月一天天地輪替，春秋四季不斷地循環，光陰就這樣快速地流逝了。

這麼一來，屈原說：「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不但草木飄零凋落，美人也必然來到遲暮的時候，那該多麼令人唏噓！

「美人遲暮」的說法讓我們想到清初趙豔雪〈和查為仁悼亡詩〉所說：「美人自古與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就是因為美人的衰老太令人心痛。屈原就用來比喻志士仁人落到一事無成的悲哀，他說那種痛心並不亞於美人遲暮啊！

所以屈原這麼勤奮，「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他清晨去大山上拔木蘭花，傍晚到沙洲上采經冬不凋的宿莽，從早到晚四處飛奔，這是象徵他不斷精進品德的努力。

接著，我們看屈原是如何呼籲大家都一起走上這一條陽光大道的吧！他說：「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屈原說，你為什麼不趁著年輕力壯的時候，拋棄不好的惡習，改變這樣輕忽的作法？來吧！選一匹千里馬，坐上去盡情馳騁，我會在前面的路上做嚮導，引領你奔向理想的國度！

你看，屈原並不是獨善其身的隱士，更沒有獨占鰲頭的野心，他是如此恢宏、如此懇切，對所有人都敞開胸懷，希望大家都共襄盛舉，一起奉獻給國家。

而這樣純潔的、熱情的、理想崇高的屈原，在人世間、政治場裡奮鬥了許多年，歷經跌宕起伏、悲喜交集。但是，從不放棄的屈原到最後終於也放棄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屈原自己指出了原因。他說「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意思是：當他忽然回頭一看，就掉下了眼淚，原來高山上面沒有美麗的女神。「無女」的「女」，指的是完美的女性，沒有完美的女性，就是指沒有美麗的女神。

另外還有一個說法，認為這個「女」是指知音，「無女」就是指沒有知音。但無論怎樣解釋，這位女性其實都是理想的化身。既然如此熱烈追求理想，也難怪，「求女」成為屈原筆下的一個重大主題，〈離騷〉的五段裡，就有三段寫到了三次神遊求女的情節，寫他追求完美的女性，也象徵追求完美的理想。這麼一來，「無女」就是沒有理想，一個欠缺理想的地方，人性怎麼會不衰敗呢？芳草豈能不變質為蕭艾（一種臭草）呢？

於是，屈原「長太息以掩涕」、「忽反顧以流涕」，他總是歎息、流淚，而太過悲痛的屈原只能透過詩歌來治療心裡的創傷。他以激昂的筆調抒發那磅礡動盪的悲憤，所以讀起來特別驚心動魄、感人肺腑。

也就是這樣強大的憂患，鼓蕩了激烈的情感，充塞在整篇文章裡，形成了一種非常巨大的感染力，透過他驚才絕豔的文筆，就此誕生了古典文學裡的傑作。從此以後，凡是寫詩以抒情言志的作家，就會被稱為「騷人墨客」，也就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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