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動物擬人、游刃有餘的虛實筆觸暗諷人類── 讀多和田葉子《雪的練習生》

《雪的練習生》多和田葉子

撰文｜曾秋桂

《雪的練習生》是多和田葉子自二〇一〇年起，於雜誌《新潮》十月號至十二月號連載的作品，於隔年一月由新潮社出版，更榮獲第六十四屆野間文藝賞的殊榮。

以敏銳的觀察力、卓越的語言天分、銳利筆鋒與文情並茂的敘事技巧見長的多和田葉子，在故事初便以「耳後與腋下被搔癢時，非常癢，此時就會蜷伏身體呈圓形，在地上滾爬，並大笑出聲吧」，說明主角是「長毛的嬰兒」，再透過「母乳記憶」、「寫作」、「出席會議」等加以強化，引領讀者進入一段錯置的人類故事。待主角身分揭曉，筆者再從頭閱讀作品，不禁讚嘆其描寫功力之高深。

《雪的練習生》以擬人化方式描繪北極熊祖孫三代，第一部〈祖母的退化論〉由身為蘇聯馬戲團明星的祖母講述流亡西德，學習寫作後出版暢銷自傳。第二部〈死亡之吻〉則由擁有雙腳站立特技，成為東德國營馬戲團巨星的女兒講述與人類馴獸師演出經典劇碼「死亡之吻」的故事。第三部〈懷想北極的日子〉則轉為第三人稱，講述因與兩千年代柏林動物園北極熊明星同名而聲名大噪的熊族外孫。通篇主軸環繞自然歷史、環境、制度、身體等文明議題，並緊密貼合人類社會發展，藉此拓展作品深度。

比方說，文中為批評人類的好鬥，便透過祖母熊說出「人類明明這麼瘦小，動作又很遲鈍，遇到緊要關頭還會不斷眨眼、看不清對手。無關緊要的時候老是急匆匆，但面對重要的戰鬥時動作又那麼遲緩」。又以「我漸漸知道，微笑可以說是放在人類臉上的表情中最不值得相信的一種。人類會運用微笑這種道具來傾銷自己的寬容，讓對方安心」來闡述人類的虛偽一面等，在在展現多和田葉子敏銳的觀察力。

最後，提到「動物擬人化」不禁讓人聯想到日本近代文豪夏目漱石（1867｜1916）的經典名著《我是貓》（1905）。開頭的「我是貓，還沒有名字，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出生。」第一句話，就點破通篇敘事皆以貓的視角出發。雖然有別於暗藏伏筆的《雪的練習生》，但明嘲暗諷人類文明或其愚蠢行為的用意，可說是有志一同。

本文作者
曾秋桂
淡江大學日文系教授兼村上春樹研究中心主任，不遺餘力主編《村上春樹研究叢書》及主辦村上春樹國際學術研討會。其中曾四次赴東瀛舉辦，尤以二〇二四年合體早稻田大學村上春樹圖書館完成第十三屆，最令人矚目。二〇二五年將再度赴村上故鄉京都之名校京都大學舉辦。亦為多和田葉子《獻燈使》的繁體中文譯者，台灣日語教育學會理事長。